劉曉輝,《夜晚的海》,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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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象,驚鴻一瞥或不值一哂
「表象,驚鴻一瞥或不值一哂」集結了眾多藝術家創作的肖像與非肖像,這些作品或存留了面孔的痕跡,或提示了無面孔的困境。在全球疫情之後,我們是否真的想念並希冀觸碰面孔,還是僅滿足於可感面孔的替代品,好為自己構建族群、團結、不孤單的幻象?楊嘉輝在近期創作中談到了繭房的問題:它們形成了當下生活的各個空間,在其中棲居的人們愈發依賴當代文化生產的保護性外殼。然而,繭房不僅是起著保護功能的裝備;它們也通過不同的方式模糊了我們在面對世界及他人時的身份特徵。在劉曉輝、劉茵、法比安·梅洛、王之博、山岡嘉里、楊學德及鄭洲的作品中,我們可以看到用來替代所謂真誠臉孔的岩石、面具、香蕉、卡通眼睛甚至是樹皮紋理,這些作品將人類角色轉化成了奇異的生物,並引領角色逃離由他者目光所製造的煩憂。
楊學德的《綠人》(2021)以罕見的正統構圖塑造了一個貼近觀察視角的肖像。其中的面孔以貌似正常的方式運作著,但卻的確是怪誕的:角色的五官和感知力在這裡由一把綠色香蕉所替代,其中勉強可見眼耳口鼻等孔洞。作品在色彩層面是刺激的、充滿激情的,用螢光(甚至意味著病態的)綠色統領了淡藍綠色的柔和背景,再用另一種更為深沉、略有衣物質感的藍色抵消漂浮感。畫中的高領毛衣煙鬼看上去像是一把加特林機槍——寧靜座像之下(或之上),可見一縷青煙,也就是火併的蹤跡。
這就催生了防禦機制,也就是用以抵禦他人腦袋的強化嫁接頭顱。法比安·梅洛的早期雕塑作品《瘋癲之石》(2014)把一個石頭腦袋置於擬真硅膠人像之上;這等身雕塑看起來很是真實,就像是一個因藝術家的任性而誕生的、需要表演者持續在場的行為表演作品。但這石頭腦袋人事實上只是死物,一動不動,在各個展覽中僵直地站著,完全展現了他對周遭事件及自身存在的不聞不問。梅洛的許多雕塑作品均使用了堆疊異質物體的手法;舉例來說,著名的大型戶外雕塑作品《摩西五書》(2013)就把一頭巨象撂在了一個完全不成比例的男人身上。與《摩西五書》不同的是,《瘋癲之石》並不旨在探索跨物種關係,而是外化了「我」與自身的關係,將頭腦中的鬱結具象化為既自然且具有防禦性又無機且充滿敵意的頭盔。
在創作《無題》(2022)及《輕微抵抗2》(2022)之時,王之博極為感興趣於具象與抽象之間的界線。她也感興趣於一種關鍵性時刻:在這種莫名的瞬間裡,日常庸碌的事物陡然揭示了難以言表的、深刻地富有精神性的元素。《無題》是一幅偽自畫像,這作品將藝術家—模特的臉龐和脖頸與背景中木板的顏色和肌理混為一談;《輕微抵抗2》則描繪了一個被激烈轉化的臉,漂浮在虛空的、被殘花所代替的身體上。這兩幅作品最重要的區別之一——也就是最重要的聯繫之一——就是毛髮:《無題》中人物的頭髮乾淨利落,這說明,就算是對這樹人來說,妝容的整潔感也是必須的;《輕微抵抗2》讓不修邊幅的形象完全成為與心臟狀物件相糾纏的頭髮本身。這東西洶湧著摧毀了外在與內在的分野、面孔與心靈的分野,坍塌了亟需面具掩飾的生命結構。
劉茵在《握手》(2015)中同樣關注毛髮。她以其標誌性手法將兩位國家領導人渲染成可愛的樣子,但也忠實地再現了他們保守的髮型。然而,更重要的是在背景中作為圖樣不斷重複的人物的髮型:只要看到這一髮型,我們就可以清楚知道他是誰。劉茵在轉化嚴肅、一絲不苟人物為可愛角色之時是肆意妄為的,而這幅作品畫質詢了臉—面具的可替代性,質詢了裝飾性元素的意義和語境。是什麼讓我們得以認出一張臉的?
山岡嘉里從另一個角度質詢了相似的問題。她自1990年代以來深入創作的作品系列——處於繪畫、雕塑、攝影中間地帶的奇異物件——表面肌理豐富且帶有高度反射性。通過作品圖片或展覽圖片檢視這些作品時,觀眾往往能在其中看到藝術家拍攝圖片時的模糊形象;站在作品面前與起伏的鏡像表面相對峙之時,觀者則將一睹其自身的鬼魅般倒影。藝術家在創作《10乘8 (牆 #3)》(2021)及其他歸屬於“摩擦系列”的作品的時候,首先在工作室牆面或其他平面上摩擦反光聚酯薄膜,再把薄膜裝裱於木板之上。她感興趣於揭示牆面等尋常結構難以覺察的肌理和力量——諸如陽光和重力等——探索創作過程中出現的各種不受控事件。山岡嘉里為未知性和突發性外部力量創造條件,允許人們闖入其詭譎多變的鏡面作品,改變他們的面孔,以激進的曖昧感描繪審視著作品的個體。
鄭洲在近年的創作中發展出了一種通過模糊臉孔去強調情感的方式。他戲耍想要審視面孔、想要再現面孔的慾望,並最終將畫中人物角色暈染為輕描淡寫的剪影。《風雨中的小女孩》(2021)及《驕陽似火》(2023)就是這種風格的典範,以格外經濟的方法將人物貶斥為簡單的色塊組合。然而,這些畫作也坦露了鄭洲與畫中人物的緊密情感聯繫:無論是《驕陽似火》中的斑斑點點角色,還是那風雨中的可憐小女孩,鄭洲都確保她們配備了合宜的決定性氛圍,用環境去表達面部表情能夠傳達的信息。一個畫面炎熱,另一個畫面則陰冷——其中的兩個角色均飽受天氣環境的影響,或者說,兩個角色均是由天氣環境所催生、構造的,凝聚成一種無面孔的普世性。
「表象,驚鴻一瞥或不值一哂」展覽的最後一件作品,是劉曉輝不顧觀者目光的《夜晚的海》(2023)。在這裡,反覆出現的女性形象似乎是更為複雜的,因為她的身軀佔據了微小畫作的過多區域;白色內部框架在色彩層面呼應了女性角色的長裙,也強調了這女性的特殊性——她黯淡得不真實。回過頭去卻不急著走出畫面——她不想要被抽象缺席所替代,卻也不想要成為具有面孔的人——她鋪陳了超越面孔癡迷的通路,撫養了這樣一種景況:面孔的缺失終將與安全感重新聯繫,而面孔終將與厭惡重新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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