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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前合集)

櫥窗

馬凌畫廊榮譽呈現全新線上展廳項目。首個線上展廳以「櫥窗」為題,展出菲利普·黎、娜布其、謝素梅、王之博及鄭波五位藝術家的作品。

櫥窗空間與光鮮的誘惑相連,將精細雕琢的服飾、鞋帽及配飾塞入不真實的扁平空間之中去,而同樣顯著的,是這虛構、淺顯空間的禁止觸摸性質。「櫥窗」線上展覽主題的靈感,是王之博的繪畫作品《冬季傳說(說故事的人)》(2022):這張反季節性的繪畫作品將一個戲劇場景壓得扁平。像是商店櫥窗一樣,它在架格上安置來自不同文化的古舊面具、輕盈得貌似無重量的圓球,以及一個憨態可掬的雪人,並不經意地揭示了進入幕後空間的通路。

同在2022年,王之博也創作了出離抽象的繪畫作品《無人 1》,而這標誌了藝術家繪畫實踐的一次轉變歷程——通過極近距離檢視日常物件,藝術家旨在考慮貌似抽象的構圖中難以解釋的精神性維度。另一方面,《冬季傳說(說故事的人)》卻穩固地確保了被描繪事物的物質性屬性,仔細地為儀式用面具添加了紋理。只有那兩個完美的、帶有奇異同心圓紋路的球體暗示了這刻意營造景象的超現實屬性。它們出戲,讓人意識到舞台上的事物並不是其本身(在描述《冬季傳說(說故事的人)》時,王之博指出:「說故事的人也在舞台之上。」)對於王之博的這種安排以及寬泛的櫥窗陳列形式來說,重要的原則是確保沒有什麼物件被置於別的什麼物件身後,好讓每一個「角色」被無遮擋地、全方位地審視。那麼,畫面中美輪美奐、肌理豐富的簾幕又當如何呢?一張簾幕怎能只是不重要的佈景,而不是表演者中的一員呢?

如王之博的兒童戲劇場景一般富有組織性及表演意味的,是娜布其的《桌面遊戲:偶然事件》(2022)以及謝素梅的《一整個宇宙(魯米的世界)》(2019),兩件關注兒童想像世界的裝置作品。受蓬皮杜藝術中心 X 西岸美術館邀請,娜布其在2022年為在上海的大型個展「一切都回到了開始的地方」創作了《桌面遊戲:偶然事件》。如標題所提示,此作品是一個桌面遊戲,或稱可以互動遊玩的大型裝置作品:長長的桌面在互動的過程中變成了「世界之窗」,供觀眾把玩風景圖像、微縮紀念碑建築,以及各色手辦。「一切都回到了開始的地方」展覽中的許多其他大型裝置作品鼓勵孩童自由地玩耍、探索;《桌面遊戲:偶然事件》則轉而關注在與世界的關係中發現自我的過程。因細膩、寧靜雕塑作品而聞名的娜布其將此次特殊的展覽獻給孩童,為她們營造觸摸、玩耍、棲息的環境。

《桌面遊戲:偶然事件》與另一種櫥窗陳列相連:這櫥窗(「世界之窗」)不阻礙觸碰,其本身即是觸碰的最經典範例——櫥窗變成了傳送點、任意門。為新千年出生的孩童介紹桌面遊戲這種相對傳統的遊戲形式,娜布其的裝置作品重新強調了想像力在隨處可見的「沈浸體驗」面前的重要性,重申了櫥窗、窗戶結構在扁平式展示邏輯中的重要性——這結構要求人們調用主觀能動性,以及自己的身體。

謝素梅有異曲同工之妙的《一整個宇宙(魯米的世界)》複製了藝術家女兒創作的形式。在某一天入睡前,魯米悄悄在母親的瑜珈墊上以獨特的組合方式排列了她的玩具和玩偶。謝素梅被女兒簡單、純粹的創作姿態所觸動,忠實遵循女兒的安排複製了此景象,將其置於女兒作品的黑白照片旁。魯米幾乎參與了娜布其的遊戲,創造了一個獨特、可愛的櫥窗陳列,而謝素梅為這窗戶造了一個伴。娜布其與謝素梅的作品均與製作、打破及複製櫥窗陳列有關——她們都引入了蘊含巨大能量的孩童因素。在1973年1月28日,五百位前去參觀倫敦白教堂美術館糖果巧克力展覽的小觀眾「沖垮了美術館警衛,吃掉了所有的展品。」

而菲利普·黎的《無題》(2018)作品同樣讓人垂涎。這雕塑作品看上去是一個盛有生米的側立無底碗——聚氨酯澆鑄容器僅是一個無底圓環。作品因而是一個非常不經濟的構成,是展示一捧生米的櫥窗:菲利普·黎此系列作品看起來像是飛機機艙窗戶,也就是一種帶有例外屬性的窗戶(楊·弗爾沃特及其他評論家均曾討論菲利普·黎的一種傾向:整合貌似是飛機機艙零件的現成工業材料以創造雕塑作品);而一小捧米儘管顯得有些怪異,卻的確是可銷售的貨品——無論我們是否要同時對正在發生的全球糧食危機保有明確的意識。就算不是施捨,這作品的姿態毫無疑問就是給予,而不是接收或乞討。對嗎?在此次「櫥窗」展覽的語境中,這作品是否能夠變成某種兌換窗口,在給予的同時接收,也就是成為對等交換、交易的發生場所(或不對等的交換,因為菲利普·黎總是在其創作中強調「剩餘」、「過分」的意義),去承認張開的手掌中沒有面具、玩具、手辦,而只有最為基本且重要的食物?嚴格來說,這裡並沒有什麼阻擋觀眾去索取米粒或留下更多米粒的障礙。菲利普·黎直接探索雕塑現實本質的《無題》是一個貧乏卻豐饒的展示,在喚起有關櫥窗的激進想像之時——櫥窗本應當將觀者與物件相隔絕——動員了相互性。

最後,鄭波的《寫生(立春)》(2020)著重強調了櫥窗陳列(也就是您面前的這個線上展廳)的季節性、輪換性特質。該組作品重訪了「拆散個人筆記本」這一行動的意義。鄭波常在森林中寫生,以陰曆二十四節氣為基礎描繪自然季節變換。他通過這些畫作打造的櫥窗,並不旨在炫耀櫥窗中商品的光鮮、罕見屬性,而是以濃重的沈思意味再現了藝術家身處自然的經驗。鄭波以近似分類學、百科全書形式展出的寫生作品讓人想起某種現代產品目錄,而這位德魯伊一般的藝術家鼓勵我們去考慮用尋常季節性植物塞滿櫥窗的意義——換句話說,也就是為本已在此的自然提供冗余的、人造的框架的意義——去珍視韶华中的飛花落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