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iangMalingue

從中央美術學院壁畫系畢業後,劉曉輝在外工作了八年最終還是回到了中央美術學院教書,同時專注於自己的繪畫創作。在藝術實踐的道路上,雖然他也曾嘗試過其它媒介,但最後還是回歸到繪畫的語言,將其作為首選媒介,探索繪畫的本質,沈浸其中,表達自我,回應他所處的時代的精神。對於劉曉輝而言,繪畫和生活相融合,甚至成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那些瑣碎而無關緊要的、不能稱其為「事件」的小事件給了他靈感和滋養。劉曉輝的繪畫展示了一種對繪畫的消解,繪畫實踐和日常生活交錯重合,真實生活的體驗通過畫布得以呈現,用及其自然近乎灰暗、不會激發人們任何情感的色彩向人們展示「尋常」的場景,回歸繪畫的基本要素和本質。

劉曉輝早期的作品往往帶有敘事性,捕捉日常生活的細枝末節,幾乎所有情節都圍繞藝術家周遭事物和個人經歷展開,機械、重復、單調的生活片段被他簡潔有力的筆觸施展於畫布之上。以小尺幅的系列繪畫為主,用連環畫或電影分鏡頭的形式,描繪風景、靜物和人物,這些場景的基調憂鬱、疏離、寂靜,雖然具有敘事性,但卻是不完整、抽離的,需要觀眾運用想象力來共同完成敘事。作品《模特的一天》(2011), 是因為作為教師他要經常帶著學生做人體寫生;《友誼飯店》(2011)是一次在蘭州的旅行記憶,人物則是虛構的;《家庭生活》(2010)中的主婦是以藝術家的母親和岳母為形象。這些作品皆來自日常生活的瞬間和視覺經驗的瑣碎場景,劉曉輝力圖通過呈現技巧和本質的常態來消弭二者之間的隔閡。值得一提的是,劉曉輝是為數不多的還在做室外現場繪畫的藝術家,這當然與他的學院背景有關,肯定寫生在藝術教學中的重要性,也能從中看到他對待藝術創作的態度,它是一次次孤獨的出發。2013年的系列《紅頭巾》和《敦煌》都是藝術家在中國西部地區現場完成,這種如今幾乎過時、被拋棄的藝術實踐方式迫使劉曉輝要立刻在腦海裡構建一個清晰的藍圖,在理性構圖的牽引下充分駕馭大自然的色彩,捕捉當下,準確表達自己的觀念和想法。

從劉曉輝近期的作品來看,敘事性被捨棄了,作品的尺幅變大了,形象卻是有跡可尋的。2015年的一系列關於背影的作品中,似乎是從《家庭生活》出走的人物;2018年的穿衣鏡和更衣動作的系列,可以從劉曉輝更早期的紙上馬克筆作品《模特的一天》(2007)中找到相似的人物動作和姿態。「背影」系列中,時空的細節被盡可能簡化,失去現實的指向,同一人物的各種坐姿和站姿的背影被反復描繪,形象失去了意義,成為被藝術家徵用的一個符號。反復的塗抹、覆蓋是這個階段比較顯要的特徵,雖然還是在繪畫的框架里,但是也滲入了行為體驗的成份,一種在重復的繪畫行為中不斷接近真實又始終難以達成的體驗。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圖像的單一反復所強化的正是它背後不厭其煩的繪畫行為與方法,它指向一種比圖像本身更為形而上的存在。這其中也包含了藝術家對於「勞作」這一樸素的日常行為的推崇,繪畫之於劉曉輝本人可能從來沒有被預設為一種「創作」活動,而更多是被當作每日例行的勞作本身。它之所以重要,正是因為它帶來的是一種在肯定與否定之間來回反復的「量」的積累,在藝術家看來,這種「量」比任何由繪畫行為外部突然置入的判斷都更為「可靠」、更接近真實。

「動作」系列中,劉曉輝反復描繪人在鏡前穿衣脫衣這一日常行為,用明亮的色彩、大膽的筆觸,以及強勁的幾何造型,把一個經過選擇的現實里的片段放大,凝聚成一個特定的「動作」,力圖以此留存現實中轉瞬即逝的片刻。藝術家試圖從畫面上盡可能剔除來自經驗的痕跡,在不斷摒棄經驗化、程式化等不可靠因素的同時,藝術家持續為畫面注入通過反復勞作而沈澱下的確定性因素,從而生成看似簡約畫面背後複雜而堅實的結構。劉曉輝作品最令人動容之處不在於摹仿,或描述某個具體現實,而在於以現實為托辭去思考繪畫的潛能與內核,並以光線、色彩與線條等最基本的繪畫手段向繪畫本身發起挑戰。

劉曉輝曾在中國北京798藝術區A07成功舉辦個展「 劉曉輝 : 轉身 」(2020)。作品多次在重要機構中展出,包括武漢美術館(2021)、北京民生現代美術館(2020)、中國美術館(2015)、 中央美術學院美術館(2013)、廣州美術館(2006)等,並被納入K11基金會、A4美術館、X美術館館藏。